撰文/楊健

只差一場就能史上第四次捧起德勞內杯的西班牙隊，誰是最大功臣？

是地表最強“小孩哥”亞馬爾，還是尖刀班班長尼科·威廉斯？是攻防核心羅德里，還是半路奇兵奧爾莫？

相比于注定入選歐洲杯最佳陣容的弟子們，執掌他們的老帥路易斯·德拉富恩特，顯然不那么有名。此前執教西班牙各級青年梯隊長達9年，兵敗卡塔爾后才臨危受命的他，教練生涯多半時候都在扮演“孩子王”，以及部分媒體不懷好意的綽號——“體育老師”。

但就是這位從地區聯賽干起，“打怪升級”長達27年的老人，在花甲之年，迎來了遲到的高光時刻。歐洲之巔，固然屬于那些煊赫的名字，但同樣也有專屬于凡人的精彩。

【體育老師的大師課】

在死亡上半區，連續以2個2比1擊敗德法兩強，德拉富恩特治下的西班牙，不但能“虐菜”，打強隊更是一把好手。算上之前的克羅地亞和意大利，接連戰勝4支FIFA排名前10的斗牛士，絕非運氣使然，著實肚子里有貨。

比起把比賽交給隊員的德尚，德拉富恩特的先手棋和臨場調整，顯然都要更勝一籌。在缺少了佩德里、卡瓦哈爾和勒諾爾芒三大主力后，注定劣勢盡顯的西班牙，開局艱難且率先丟球，眼見比賽就要進入法國隊最喜歡的“茍且”模式。

但西班牙隊并沒有就此亂作一團，如果亞馬爾的進球，尚可算作興之所至的個人秀，那么奧爾莫的反超，則是“Tiki-Taka”的精髓所在，用連續的耐心傳切與邊中切換，以及秀麗的臨門處理，徹底將本屆最嚴謹的防線肢解。

打出本屆歐洲杯最精彩半小時之后，下半時的斗牛士軍團，展現的是一反常態的狡猾，他們用法國隊的方式，折磨著法國隊。

直到傷停補時來臨，德拉富恩特才撤下了雙翼，在足夠長的時間保持戰略威脅，讓法國隊始終不敢全員壓上。尤其是在坎特被換下后，壓力驟減的西班牙，踢得更加從容自若。

面對海量的反擊機會，球隊并不急于擴大比分，而是用無數次耐心的倒腳回傳，讓比賽時間迅速蒸發。連終場哨吹響的那一霎那，皮球都在西班牙人腳下。

上輪對壘東道主，西班牙隊固然笑到最后，但德拉富恩特的臨場調整，還是看得西班牙球迷出了一頭汗，尤其是過早撤下兩翼后，讓德國隊得以肆意前插頻繁45°起球，險些就被亂棍打死。

盡管對外宣稱“不希望過度消耗尼科·威廉斯與亞馬爾”，但德拉富恩特嘴上說不要，身體卻很誠實，本場斗牛士雙翼直到傷停補時才被換下，亞馬爾在被換下前，還用一次戰術犯規染黃阻止特奧·埃爾南德斯推反擊，著實將個人價值發揮到了極致。

“聽勸”，是歐洲杯諸多主帥中最難能可貴的品質。不聽勸只整活的斯帕萊蒂早早被淘汰，同樣不聽勸的德尚和索斯蓋特，一個已經出局，一個雖然“茍活”至今，但也收獲罵聲一片。

稍有人生閱歷的球迷都知道，讓老人改變想法，常常事倍功半，主動自我修正的老帥，更顯難得。

【混搭陣容，驚喜不斷】

如今有多順，去年11月德拉富恩特就有多衰。

在無關出線形勢的預選賽收官戰，捂著膝蓋痛哭下場的加維，讓西班牙隊的收官非但沒有出線的喜慶，反倒蒙上了空前的陰影。巴薩金童因十字韌帶斷裂提前無緣歐洲杯，過度使用核心的“老德”，遭受了以巴薩為首的西班牙俱樂部的集體指責。

進入新年，德拉富恩特的選人再遭質疑。一直表態愿意為西班牙效力的皇馬球星卜拉欣·迪亞斯，卻被國家隊一再食言，最終接受了摩洛哥邀請。而與此同時，斗牛士軍團的首發中衛卻是兩個法國人：在巴斯克球隊打出名堂的拉波爾特與勒諾爾芒。

而當西班牙26人大名單敲定時，德拉富恩特也“不走尋常路”：動輒占據國家隊半壁江山的巴薩系，只剩下4人；長期被國家隊無視的皇馬老臣納喬與卡瓦哈爾入選，但更顯著的變化，是巴斯克雙雄畢爾巴鄂競技和皇家社會，合計貢獻了8名國腳。

這支只有羅德里一名巨星，各個位置看似都沒有突出球員的西班牙，主打的就是一個混搭。“混搭”的不但是球員構成，更是戰術風格。

6場下來，德拉富恩特治下的西班牙隊，能像巴薩一樣控住皮球，能像皇馬一樣抓反擊，更能像畢爾巴鄂競技一樣拼身體、搶頭球。

在本屆歐洲杯普遍慢節奏的大環境下，反其道而為之的西班牙完美詮釋“唯快不破”，球隊飛快的兩翼推進，與貫穿全場的高位壓迫，背后是充沛的體能支持，也可見德拉富恩特日歐洲杯日報常備戰的嚴謹和充分。

而在用人上，德拉富恩特的因材施教有目共睹。卡瓦哈爾和納喬此前在國家隊都難言順遂，但重視兩人打硬仗特質的老帥，放心地將強強對話時的“兌子”重任，交給了皇馬二老。

相比于本賽季在德甲風生水起的格里馬爾多，藍軍生涯格外混沌的庫庫雷利亞看似配不上首發，但他卻是西班牙隊比賽時長最多的球員之一。反倒是隊長莫拉塔，幾乎是全隊調整時被換下的第一人，側面證明西班牙隊沒有不可替代之人，適配性才是第一位。

當然，老帥最大的業績，或許就是對亞馬爾的放手使用。尤其在加維重傷后，頂住巴薩持續詰責，達成亞馬爾和庫巴西分別出戰歐洲杯與奧運會的折中方案，如今看來是不折不扣的多贏。

在德拉富恩特的放手使用下，亞馬爾打出了比在巴薩更隨心所欲的表現，精彩過人、助攻隊友、親自破門一樣不缺，填滿數據欄的他直接跳過歐洲杯最佳新秀評選，完全可以競爭本屆MVP。

2008-2012年完成4年3冠偉業的西班牙，固然在團隊層面無懈可擊，但本有可能入選西班牙隊的梅西，卻在生涯產出最洶涌的年代，無緣與最佳國家隊團隊合作。

而今，亞馬爾的高光，讓西班牙隊迎來了自己的梅西。而這一切背后，德拉富恩特無疑居功至偉。

【名帥請不起，主打性價比】

7月15日的歐洲杯決戰夜，倘若德拉富恩特能率隊加冕，他將創下多項新紀錄。

紀錄之一，自然是從未有任何豪門執教履歷的他，將成為歐洲杯史上履歷最“寒酸”的主帥。1997年走上教壇至今，德拉富恩特執教過的最高級別俱樂部，也就是畢爾巴鄂競技和阿拉維斯，西甲傳統三強的壺嘴都沒摸過。

作為對比，上屆歐洲冠軍意大利隊主帥曼奇尼，曾在國米和曼城任教多年；2016年冠軍教頭費爾南多·桑托斯履歷和德拉富恩特相對接近，但也是曾被葡超兩大豪門里斯本競技和本菲卡搶著要的牛人。

再往前數，博斯克、阿拉貢內斯、雷哈格爾，也都是俱樂部榮譽等身后，才去國家隊發揮余熱。只有2000年歐洲杯冠軍法國隊主帥勒梅爾，和德拉富恩特一樣是基層出身，素面朝天，在巨星們眼里，也就是個“體育老師”。

而另一個紀錄，自然則是德拉富恩特微薄的年薪。

在西足協新任主席羅查的推動下，拿到上屆歐國聯冠軍的德拉富恩特，續約到了2026年，63歲的老帥將繼續帶隊至少到美加墨世界杯結束。但細究待遇，委實是足協仗著和老帥交情，簽下了“霸王條款”。

按照新合同，德拉富恩特每年只能領到稅后60萬歐元，即便拿到歐洲杯冠軍，獎金也不過40萬歐元，和隊員們差不多，但老帥要和多達7人的教練團隊分享，到手可能不到六位數。

在年薪方面，西班牙主帥是毫無懸念的“地板”：前任路易斯·恩里克的年俸，是他的6倍；2018年世界杯前火線被炒的洛佩特吉，是他的2倍。

而和歐洲杯同行比，人比人更能氣死人，索斯蓋特和德拉富恩特一樣從青年隊起家，但2021年續約后，年薪高達600萬鎊，是國家隊賽道的年薪第一人。

而德拉富恩特的腳下敗將德尚和納格爾斯曼，一個憑借肖像權和廣告分成，每年從法國足協領到380萬歐元，一個在德國隊低谷“趁火打劫”，每年入賬480萬歐元！

收入是同行的零頭，但戰績卻讓對手低頭。在魯維亞萊斯瞎折騰之后，動亂的西班牙足協作出的唯一正確決定，或許就是請來了德拉富恩特。

2008年，一向以倔強氣場示人的老帥阿拉貢內斯，任內首奪德勞內杯，是西班牙王朝當之無愧的開創者。“智叟”也就此進入西班牙足球先賢祠，享受歷代球迷瞻仰膜拜。

如今，一樣年高德劭的德拉富恩特，正以更短的時間，完成重建重任。更務實、更踏實的“智叟2.0”，“老來俏”顯然是西班牙之福。